早晨起來,老室內設計爸打來電話,“你叔凌晨四點去世了。”
  叔叔終於沒能熬過這個冬天,在農曆新年到來之前離開了。爸爸告訴我,今天就去火化,馬上就入土為安了。叔叔是個光棍兒,我是家族唯一的男丁,如果我不回去網站優化,喪事就不能操辦了。
  一個月之前見到病重的叔叔,跟印象中的大不相同。患了肺癌的叔叔頭髮全白,只有幾十公斤重,家人極力隱瞞,但他終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,滿臉系統傢俱絕望地躺在病床上獃望著點滴瓶。
  這是我與叔叔18年來第一次見面,也成了最後一次。18年前,奶奶去世後,他隻身一人去了青海,住地下室,殺駱駝,賣青菜。後來通訊發達,每到過年我打電話給他貸款,囑咐他少抽點煙,他總說好好,卻不以為意。
  叔叔大名王新奇,卻少有人叫,村人都喊其小名“庫”,後來我才知道是“水庫”的簡稱。年輕時,他是個小有名氣的商人,跟奶奶在鎮上開小賣部,不知何故,一直未曾娶親。記得當時街上有個行事大膽頗具男子氣概的姑娘看上了他,也有緋聞傳出,後來終不褐藻醣膠了了之,姑娘也不知去向。
  叔叔嗜酒好煙,常與鄉人喝酒至酩酊大醉,一支煙在嘴唇煙灰甚長,抖一抖煙灰與火星飄落。因為做生意,手頭甚為寬裕,一天少不了幾包煙,肺癌估計與此有極大關係。
  小學一年級時,父母安排姐姐與我借住奶奶與叔叔家,姐姐跟奶奶睡,我則跟叔叔同住。叔叔每晚必用錄音機放咿咿呀呀的豫劇,他不識字,不知是否能聽懂戲文里的王侯將相與愛恨纏綿。奶奶家的前院就是自家開的小賣部,每天早晨天不亮要去上學的我總是費儘力氣也打不開那道大鐵門,又不敢叫醒鼾聲如雷的叔叔,每次都得在門後摸索半天。
  吾鄉尚武,每次受了欺負,叔叔總說要送我去少林寺習武,不過我終究沒能成為一個少林武僧,這事兒落到了我一個表弟頭上。叔叔與奶奶相依為命,奶奶去世後他了無牽掛,去了青海。在我讀高中時,有一年叔叔來電話說,你可以過來青海高考,比河南分低。不過這種高考移民的事,他不過說說而已,怎麼會有能力操作。
  我對叔叔的感情生活僅有的一點認知是,他說青海那邊有個女人對他不錯,甚至小女兒都長得很像他。家人說,這個女人的丈夫在蹲監獄,有好幾個孩子需要養活,叔叔不過是她利用的一個壯勞力而已。後來叔叔再沒提及這個女人。
  去年病重時,叔叔不得不回到家鄉——因為西寧沒有他的病床。上屆政府推廣的新農合未必能治得了肺癌,但住院和輸液基本上花不了太多錢。在人生的最後階段,叔叔趕上了國家的好政策。
  沒有孩子,沒有愛人,沒有朋友,陪伴在叔叔最後階段的是親戚。因為一直沒有辦下來低保證明,在火化時,鎮政府還要收取800元的證明費。叔叔是個普通的農民,如千千萬萬的農民一樣,死後留下的遺產只是幾千元錢。在派出所的戶籍註銷,悄無聲息。而我,只有這篇文字,隻言片語作為叔叔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來過的證明。
  再見,叔叔。  (原標題:再見,叔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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